「她以我想要的方式看待我」　談《馴鹿寶貝》中的陽剛社群與有毒男子氣概

文／女子學

「你看《馴鹿寶貝》了嗎？」這或許是大家近期最常聽到的一句話。（以下有雷）

Netflix強檔驚悚影集《馴鹿寶貝》，改編自導演兼主演Richard Gadd的真實人生經歷。導演揭開過往被跟騷，甚至遭資深前輩性侵的創傷，利用「男性做為性暴力下的受害者」之敘事視角，打破大眾對於男性受害者的迷思。

除了受害者情節外，編輯更想藉此篇文章討論的是：「陽剛社群中的有毒男子氣概」作為一雙「看不見的手」，如何潛移默化地將整起事件推向深淵？

▲《馴鹿寶貝》播出後引起討論並有許多後續爭議。（圖／Netfilx，下同）

陽剛霸權的型塑從何而起？

先從Donny的工作場域講起，酒保在許多影視作品中，都給人一種「既定的陽剛形象」：一位花言巧語的男性，邊調酒邊調戲女性顧客，不時出面緩頰喝醉打架鬧事的男顧客。

陽剛氣質在酒吧這場域中自然凝聚，成為一股氣壓。像是第二集內，一群同事不斷調侃Donny跟Martha的關係，導致Martha在提出性暗示時，Donny迫於陽剛社群的同儕「喊燒（湊熱鬧）」之下，以浮誇的方式對Martha說出「I will hang your curtains.（隱含上床意謂）」來滿足陽剛社群中對於男性提出性邀約的期待。

性暗示、黃色笑話、甚至賤斥陰柔，都是有毒陽剛社群內用來鞏固自己陽剛形象的方式，是這些人對話的語言。也因此在Donny跟兩位同事提到Martha跟騷情況時，兩人甚至幫他傳了要求肛交的訊息給Martha，還聲稱只是個joke（玩笑），這種藉隱含男同性戀的性行為模式來揶揄他，把Donny的「陽剛形象」踩在地上的玩笑方式，正是一種有毒男子氣概的呈現樣貌。

但其實過往的Donny似乎也就服膺於這樣的陽剛價值，舉凡他剛在愛丁堡藝穗節出道時，便穿著一身花俏緊身衣，做出舉槍姿勢、用黃色笑話當Punchline（總讓人想到就學期間不知道為何總要班上很「MAN」的男生扮女裝演戲的既視感）。

因此當他喜劇事業毫無起色，被前輩Darrien領進門，甚至因吸毒遭其趁虛而入時，他所認定的陽剛價值被剝奪，所謂的「男人形象」更隨著性傾向的移轉而崩解。一方面性向的不確定使他困惑，另一方面覺得自己不再被陽剛社群所接納，卻又得偽裝自己以融入群體的矛盾感纏身，讓Donny認為自己「裡外不是人」，進而找不到自己的定位、產生存在危機。

就在此時，跟他同病相憐的Martha走進他的生命，而Martha也非常理解Donny內心的空洞，因而投其所好地誇讚他「很Man」、「很好笑」，盡力滿足他所匱乏的陽剛形象認可。

Donny除了男性價值被重新肯定外，也某種程度上在這段關係中佔有主控權，因此越陷越深、無法自拔，如同他自己表示的：「瑪莎以我想要的方式看待我。」

但這真的是他想被看待的方式嗎？還是只是社會告訴他「你應該這樣被看待，才算個男人？」

有毒的男子氣概在劇中，像是隻看不見的手，默默地將Donny推向深淵，又在路上灑糖給他吃，告訴他走這條路會有獎勵。

直到後來第六集他在喜劇現場大崩潰，講出自己被性暴力的經驗，並向家人坦承性向，以出櫃打破陽剛圍籬後，才終於不用虛偽地活在烏雲底下，也徹底梳理清楚自己跟Martha間的愛恨糾葛（還是應該說，他梳理的其實就是自己）。

▲Richard Gadd。（圖／Richard Gadd個人官網）

滿足陽剛社群的期待才是「真男人」？

其實Richard Gadd在2016年的愛丁堡藝穗節就表演過一齣名為”Monkey See Monkey Do”的喜劇。劇中Richard踩著跑步機，準備參加一個Man’s Man contest in Mansfield（男人中的真男人），此比賽透過各項標準鑑定男人的陽剛分數，只有最「Man」的男人可以拔得頭籌，而其荒謬的賽制也用來反諷陽剛社群的無謂肯定。

到了喜劇的中後段，就如《馴鹿寶貝》中的自爆橋段一樣，Richard開始自述過往在一次吸毒派對中被強暴的經驗，在那次性侵事件後，他過往奉為圭臬的男性價值被剝奪，長久形塑出的陽剛形象崩解，少了男性價值肯定的他如一根海上的浮木，載浮載沉。